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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月的欧洲依然春寒料峭，而特朗普政府举起贸易制裁的大棒，使美欧关系再现深刻裂痕。急剧的变局使欧盟与英国应接不暇，在缠斗了整整一年之后，双方对脱欧谈判似乎都已现出几分疲态，希望“好聚好散”。3月2日，特雷莎·梅在伦敦市长官邸发表演说，确定了英国对待谈判的基调。3月　18日，欧盟委员会提交了脱欧协议文本的草案。3月23日，欧盟理事会公布了处理脱欧问题的新的指导原则。这意味着，英国与欧盟对于脱欧问题已形成初步共识。

英国和欧盟的态度都有所软化

　　迁延日久的“离婚大战”令欧盟和英国感到心力不济，新春到来之时，双方的态度都已软化。仅在一年前，特雷莎·梅还曾声色俱厉，2017年1月17日她在兰卡斯特大厦咬牙切齿地演讲，表示要决绝利落地“硬脱欧”。到了9月24日她在佛罗伦萨谈话时，却已从强硬立场后退，提出要与欧盟建立“新的、深度的和特殊的伙伴关系”。而今年3月2日梅在伦敦市长官邸发表演说的语气更加和缓，大谈“尽管将离开欧盟，我们仍然是欧洲人，需要以各种纽带相互联系”。确实，英国进入欧盟体系已有46年，各种联系千丝万缕，脱欧难以一刀两断。2016年6月举行脱欧公投以来，英国内部乱象迭起，社会撕裂，经济低迷，地方离心倾向增强，而2017年6月的大选更使特雷莎·梅的执政基础严重动摇。如今她不得不在各派政治力量之间走钢丝，实在缺乏强硬的底气。

　　另一方面，欧盟的心态也变了。脱欧公投结果公布之时，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满面怒容，当面痛斥当时的英国独立党领袖法拉奇，抨击其充当脱欧推手的行径。2017年初的欧盟峰会上，时任法国总统奥朗德提出了三个“必须”:“必须　(对英国)　发出威胁，必须让他们承担风险，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，否则我们无法让这场谈判好好收场。”而现在，欧盟希望英国快点离开，免生是非。3月23日的欧盟理事会对脱欧协议草案的批准，只花了两分钟的时间。一位欧盟官员谈到，接下来的谈判应该如同“亮起机场跑道上的灯光”，把英国快一些送走。

特雷莎·梅“精心运作的投降”

　　目前英国与欧盟初步达成脱欧协议草案，是因为特雷莎·梅做出了实质性让步，在贸易关系、侨民权利、“分手费”安排、过渡期关系和欧盟法律适用的问题上，大致答应了欧盟的条件。特雷莎·梅的谈判姿态，被称为“精心运作的投降”。

　　双方已经同意，英国在2019年3月下旬正式脱离欧盟，此后直至2020年底的一共21个月的时间，定为“分手”后的过渡期。过渡期内，英国对外贸易仍适用欧盟管制标准，英国与欧盟的公民仍可相互自由流动，定居英国的欧盟公民仍将充分享有各种便利。关于“分手费”，双方约定，在2020年底过渡期结束之前英国仍需向欧盟支付各种税款和项目资金，其金额与英国作为成员国本应缴付的金额相同。当然，2020年底之前欧盟通过各种扶助项目向成员国下拨的资金，英国也能分得一杯羹。

　　换言之，过渡期内，英国仍然相当于欧盟的“准成员国”，欧盟的财政与法律依然能深刻地约束英国，过渡期结束，欧盟与英国在财政和司法上彻底分家，但欧盟监管市场竞争的规则对英国仍然具有强大的影响力。

英欧贸易关系未来仍迷雾笼罩

　　特雷莎·梅同意退出欧洲单一市场和欧洲关税同盟，在“分手后”与欧盟重新谈判，以建立某种双边自由贸易架构。欧盟曾建议英国参考欧盟与加拿大和挪威分别建立的经济合作架构，但特雷莎·梅认为前者权利太少，后者义务太多，对两者都不满意。她提议与欧盟建立规则琐细的“关税伙伴关系”，以方便商品在英国和欧盟之间的流通，未获欧盟回应。不过，3月2日特雷莎·梅的演说和3月23日欧盟理事会批准的指导原则都强调了两个原则，即要建立一个“尽可能密切的经济伙伴关系”，并为双方工商界提供一个“公平的竞技场”。

　　随着特朗普政府的兴风作浪，世贸组织主导的全球多边贸易体系显得风雨飘摇，逆全球化的经济民族主义和贸易保护主义浪潮可谓一浪高过一浪。面对世界经济的新一轮变局，英欧双方必然各怀心思，难免首鼠两端。英国不再看好多边机制，更期待发展双边架构，热切期盼着重获已经失去了40多年的“自由”，以便走出欧盟的狭小天地，自主拓展与世界其他区域之间的贸易关系，特别是借助亚太新兴经济体的潜力，搭建“全球的英国”的架构。欧盟方面，在未来一段时间里会忙于应付美国的贸易战威胁，对脱欧的细节与具体争议点，可能已无暇顾及。

　　3月的欧洲寒意未退，而各种政治力量的新一轮布局已悄然拉开序幕。各种变局接连上演，令欧盟和英国感到目眩神摇，能够投入脱欧谈判的资源和精力在减少。目前的脱欧协议草案已初具雏形，除了爱尔兰与北爱尔兰关系这一议题外，双方根本性的对立已基本消除，英欧脱欧谈判可能进入一段不温不火的时期。

（作者系上海外国语大学欧盟研究中心常务副主任、上海欧洲学会学术研究部主任）